要出發到苗栗的前一刻,我才知道我們是要坐火車去苗栗,一直我都以為要騎車。

    坐上火車之後,我一路望著窗外的風景,台中市以北我很少會去,更不要說是苗栗了,我對苗栗的了解,就只是客家人很多,僅此而已。

    不管是高雄到台中還是台中到苗栗,火車沿途的風景似乎都是差不多,不是綠油油的一片就是雜草沿著鐵軌長不然就是沿著住宅走,有時候從高雄坐車到台中,我可以看著外面發呆個半個小時。

    鮪魚在平穩前進的火車行進間睡著了,現在是早上八點多,藉著期中考溫書假的假期才可以到苗栗去找社工員,我問他期中考沒關係嗎?他說都考完了,期中他只考三科,其他都是報告。

    他是拿什麼樣的心情來幫我聯絡社工的?他從小是個家暴下長大的孩子,對於這一點我想了很久,或許他已經從中跳脫出來了,他自我成長把心中那塊缺陷自己補滿了,或者他只是潛意識的把事情壓抑在腦袋的最深處,不想去回想,也不願讓它有再跳脫出來的機會。

    每次我都會說自己是幼教專業人士,關於家暴兒我卻沒有太多接觸。畢竟幼教不是特教也不是社工,不管是以前實習或是課堂上學的,都是以正常身心發展的幼兒為出發點。這也是為什麼幼教相關系別要學習兒童福利的原因之一吧。

    提醒我們,這世界不是我們想像的這麼完美無缺。

    我即將要見面的這個社工員,對鮪魚來說應該就是當初把他從家暴拉出來的人,他沒說我真的看不出他是家暴兒,所有家暴兒的後遺症在他的身上都沒有看見。

    而根據研究指出,家暴兒長大之後組成一個家庭之後施暴的機率很大,因為從小就是這樣被對待,即使知道這樣的行為不對,仍然會出現這樣的行為,這種在學術上稱之為代間傳遞。但是也有很多人自我成長之後反而更呵護自己親近的人,但是還沒有大量的研究證明,受虐兒會因此必然成為施暴者。

    從台中坐到苗栗,似乎有一段時間。

    看著火車一站過一站,越來越接近苗栗,不知道孕育他成長的苗栗是怎麼樣的一個城市?

    是充滿了懷古情誼的山城,還是純樸的鄉鎮,或是跟台中市一樣充滿了市儈的味道?

    一個停站後的晃動,他醒過來了,看看手錶,「快到了。」他簡單的說了三個字,拿出手機打給社工員,告訴她我們再過多久後就會到苗栗。

    「妳同學她們的題目有一起拿來嗎?」他以為會有一大票的人會跟著我來才想說坐火車,如果要騎車又跟車鐵掉會拖掉不少時間,加上我們要去的地方距離苗栗火車站並不遠,坐火車還比較方便。

    「嗯。」我明白,花她們是不想打擾我們兩個,貝貝說要藉這次好好的發揮我在觀察課上課時觀察孩子行為的仔細度。

    「當初你很難過嗎?」我知道這樣問很不好,是一種揭人家瘡疤的的行為,但是我真的忍不住很想問。

    「什麼?」

    「你小時候。」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不想說,就別說了。」

    我以為他不會再說下去。

    「我很害怕,一個幼稚園的小朋友看到這個情形,害怕恐懼是必定會有的情緒。但是我沒讓自己害怕太久,因為我爸的關係,我逼自己要長大,因為我想保護我媽跟我妹。」

    我很認真的聽他說,他看著我認真的樣子,笑了,說我幹麻這麼認真?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家就一直都是這樣,父親喝了酒的那天,我跟妹妹就要躲在他找不到的地方,不然連我們也挨打。記憶中他好像很少是有清醒的時候,我不懂我媽為什麼要嫁給這樣的一個男人?」

    聽他敘述的口氣,好像這只是在報告一個例行公式一般,沒有太多的情緒可言。

    「我也不懂為什麼別人的父親可以帶他們出去玩,可以敎他們功課,可以牽著手一起散步,而我父親去把酒當成他最愛的人一樣不離手。為什麼我的爸爸是這樣呢?」

    我搖搖頭,「父母是不能選擇的,這不是你的錯。」

    「妳知道為什麼上次妳生日的時候,他們都喝掛了,我卻一滴都沒沾嗎?因為我怕我喝了酒也會變成他。」

    我聽的都快哭了。

    「妳看妳,皺什麼眉頭?一副快要哭的樣子,還好妳不唸社工系。」他看著我,不說了,卻對我扯出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樣意思的笑容。

    火車減速,車上的廣播苗栗到了。

    出了車站,到目的之前,我們兩個都沒有再說話,他叫我冷靜一下。

    我們走進一棟建築物裡,他對著警衛說明來意,警衛略查了之後就讓我們進去,這一切好像對他而言是駕輕就熟的。

    搭上電梯到了四樓,一名婦女打開門,看起來很和藹,很溫柔。

    「瑋頤,進來吧!」她對著鮪魚招手,我跟著鮪魚的腳步走過去。

    進入到客廳,桌上放著三杯茶水。

    「來來來,讓蔡阿姨看看,大學還好嗎?」她招呼我們坐下,熱絡的跟鮪魚寒暄。

    「不錯啊,這學期成績還進步了。只是快要四年卻功課卻越來越重,跟別系都不一樣耶!蔡阿姨,這是我學妹,紹寧。她有幾個問題想要藉著妳的專業知識來給她一點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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